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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2月9日早上，陜西省武功縣大莊鎮(zhèn)方寨村幾位村民到村南的渭河邊上測試水的酸堿度，結果顯示PH試紙的顏色變綠，比對試紙底板呈9-10之間，屬堿性。村民拍照留證，無可奈何的返回村莊。這種粗略的檢測方式還是4年前村里一個上高中的學生告訴大家的，因為他們必須得找出一種讓人信服的方式，證明家門口前造紙廠的污染影響著自己的生活。
造紙廠名為東方造紙集團，1989年便已經(jīng)矗立在村莊里。那時候人們對家門口前的企業(yè)除了好奇之外，并沒有反感之情，直到這里變得毒煙繚繞，污水橫流。據(jù)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回憶，起初大家尚且能夠忍受，“畢竟大企業(yè)嘛，有點污染很正�！�。但漸漸的大家發(fā)現(xiàn)污染有增無減，甚至變得愈發(fā)肆虐。
最有力的證明便是關中平原的母親河“渭河”變得污濁，魚蝦絕跡;各種不曾聽說過的疾病在村莊中蔓延。許多人去醫(yī)院檢查，被確診為各種奇怪的病名�！八麄冞@些人都是在身體感覺不適后才去做的檢查，而方寨村又有多少人做過這樣的檢查?”一位村里的老人如是說。另外，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，村民們不再吃自己種的糧食，即使是出售也謊稱糧食產(chǎn)自其他地方。
向企業(yè)抗議，去縣政府、環(huán)保局投訴。善良的村民希望政府能出面主持公道，但他們失望了�！碍h(huán)保局和縣政府的人也曾經(jīng)下來過幾次，但回去之后就沒有消息了�！庇需b于此，各種不好的猜測在村中流傳，村民覺得自己被騙了，也就是這個時候，幾個官相的人再次來到方寨村，以非常權威的口氣向村里宣布，“經(jīng)檢測，東方紙廠的各項排污數(shù)據(jù)均屬達標。”
究竟如何達標，幾個專家也詳細的說了一番，但村里沒幾個人能聽懂所說的專業(yè)名詞。好在有上高中的一個孩子記住了其中一個指標，河流的ph值，于是有心的人開始收集。
小村莊大污染
東方紙廠位于方寨村正東邊，企業(yè)占地面積很大，幾乎超過了整個村莊。無論是從外部建設還是內(nèi)部設施來看，均可謂簡陋。碩大的企業(yè)內(nèi)生產(chǎn)設施又破又舊，露天廠房中隨處可以看到聚集成堆的灰白色散料，工人們手持鐵鍬在日頭下工作。
絲毫沒有一點防護措施的女工赤手分揀廢紙，往小車上裝;裝滿之后推向蒸煮車間。襲人的氣味在車間彌漫，濃烈而刺鼻，車間一臺臟兮兮的蒸煮大罐在紙漿高溫的作用下上下翻滾，騰騰的蒸汽向外冒出。車間地面上有一條約一米左右的排污水渠延伸向外，渠內(nèi)黑色難聞的污水汩汩涌出，一直流向廠區(qū)后院的“污水處理應急池”中，應急池被一扇紅色大鐵門鎖住，沒有燈光、沒有機器聲響甚至連人也沒有。有村民打趣道：“這個池子只有在領導檢查時才用，所以叫應急池。”
企業(yè)與方寨村僅僅一街之遙，紙廠蒸騰出的刺鼻水汽，高分貝隆隆不休的機器轟鳴聲成為與村民日夜為伴的惡鄰。人們不懂什么是pm2.5，只知道自己生活在煙霧彌漫的地方;人們也不知道什么程度才符合噪音標準，只明白睡覺時也得忍受不休的聲響。
感到惡心、氣味較大的時候，家家戶戶便迅速緊縮門窗，閉門不出。實際上，這里的村民很少打開自家的門窗，至少這樣會讓自己感覺不太多受“臭氣”熏陶，而自感稍安全點。人們總是說實際上這里的水已經(jīng)被污染，不能喝了，因為“連渭河也被污染，哪還有干凈的水源呢�！�
渭河之殤
村民指的渭河就在紙廠正南邊，曾經(jīng)水草豐美的渭河被冠以“母親河”之稱。據(jù)村民回憶，以前渭河清澈見底，魚蝦成群，夏天來臨村民們便會結伴到這里游泳捉魚;河邊也是柳樹成蔭，綠草依依�？蓵r過境遷，誰曾能想到，渭河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?
棕黑的河水伴著一股刺鼻的氣味慘淡的流淌，河面上隨處可見泛著斑駁色彩的泡沫，死水一般的渭河再不見魚蝦的蹤跡，即使是喜愛游泳的人也再沒來過這里。如果不是當?shù)厝酥敢�，沒有人會發(fā)現(xiàn)河床上雜亂的草叢中隱藏著的排污暗渠，而這個排污口，正是不遠處的紙廠所建。
排污口的水大多從紙廠污水處理的應急池所來，經(jīng)過一條田間小路的地下管道，偷偷將污水排到渭河。撥開覆蓋其上的雜草可以看見，排出的污水呈淺黃色，帶著刺激的化學氣味，污水流入渭河之后泛起大小不等的氣泡，經(jīng)檢測后發(fā)現(xiàn)ph值在9左右，顯堿性。據(jù)村民說，這種情況十多年從未改善過，對于渭河如今的惡況，當?shù)卦S多人認為東方紙廠便是根源。
罰不停的污染源
據(jù)了解，陜西武功東方紙業(yè)集團有限公司初創(chuàng)于1978年，前身是方寨造紙廠， 2000年組建集團公司，下轄20個分廠和1個污水處理分公司，占地700余畝，年產(chǎn)各種紙10.6萬噸。在武功縣，東方造紙廠算得上是大企業(yè)，對當?shù)氐亩愂肇斦暙I極高，似乎也正因為如此，對于它污染渭河的情況當?shù)丨h(huán)保部門總是有意識的回避。
直到東方紙業(yè)集團上了環(huán)保部的黑名單，2011年咸陽市環(huán)保局才給出該企業(yè)35.8萬元的污染處罰，面對實際問題，而該廠依舊沒有得到什么有效改善。村民憑多年經(jīng)驗，得出的結果是：“武功縣環(huán)保局斷然是不敢對東方紙業(yè)的污染說個不字的�！�
走形式監(jiān)管，對污染無動于衷的企業(yè)，渭河多年來長治而無效的情況和武功縣環(huán)保局的不作為有著密切的關系。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監(jiān)察部和原國家環(huán)�？偩止餐l(fā)布的第10號令中明確，國家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為被檢查單位通風報信或者包庇、縱容環(huán)境保護違法違紀行為的，對直接責任人員，給予降級或者撤職處分;而情節(jié)嚴重的將給予開除處分。
是什么縱容了東方紙廠常年污染渭河而不改初衷?武功縣政府回復中提到：生產(chǎn)多年的東方紙業(yè)2008年方開始申請建設3.5萬噸污水處理廠的建設，2010年污水處理廠進行改造，2013年3月通過陜西省環(huán)保廳驗收。即使安裝了在線監(jiān)測，為何仍有棕黑色污水向渭河流淌，政府并未能說明原因。加上帶有刺激性的氨氣與有毒的氯化氫氣體的無序排放，方寨村的嚴峻生存環(huán)境如何得以改善，我們將持續(xù)關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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